追国产剧《回来的女儿》的过程中，我想起了去年五一档上映的《秘密访客》。既由于两部影视剧都由张子枫出演，也因为它们讲述的都是心怀鬼胎的家庭成员。
但导演陈正道在韩式上流家庭的装饰风格中沉醉不已，只顾着用神神叨叨的声画效果雕琢每个角色的“鬼气”，而忘却了还需要对复杂的悬疑过程进行抽丝剥茧，以致最终水土不服。
《回来的女儿》没有这种毛病，最起码它没有耽于美学风格上的舞文弄墨，而是将着力点放在刻画人性的幽微上。
故事发生在1997年，那是个BP机在内地小城还算新鲜的年代，下岗工人焦虑地琢磨着下家，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打算用放映厅狠狠赚上一笔。
才从福利院走入社会的女孩小秀，在一户人家做保姆谋生，可没过多久，小秀便意外失踪，不知去向。
小秀的挚友陈佑希（张子枫 饰）为了寻找其下落，从福利院偷跑出来，打算到小秀打工的那户人家一探究竟。
果不其然，这户人家暗藏各种猫腻，让人捉摸不清。
儿子李文卓智力有问题，县城里偶尔发生的性侵案件，他总是被发现掺和进去。据说，小秀就是被李文卓侵犯之后，才怒而出走。
妻子廖穗芳（梅婷 饰）也不是善茬，她虽然有个完整的家庭，却和初恋情人王重江掰扯不清。有传言，小秀在瞥见这两人的偷情丑事后，便下落不明。
倒是丈夫李承天（王砚辉 饰），平时窝窝囊囊，一声不吭，没有落人把柄的地方。
就在陈佑希前往李家探听虚实时，意外得知，李家有位女儿文文在幼年时丢失，至今未归。为了深入调查李家的秘密，早日找到小秀的踪迹，陈佑希便假冒李文文，试图获得李氏夫妇的信任。
除了陈佑希外，小秀在县城里的追求者程威也参与到私下调查中，并和陈佑希互通消息，为其提供帮助。
但事情远非这两位年轻人想象的那般简单。
廖穗芳很快查出陈佑希的真实身份，并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了福利院院长，想要将陈佑希暗中送回福利院。
即使陈佑希机敏逃出，再次潜伏李家，也很快被李承天识破身份。不仅如此，陈佑希还获知了惊天秘密，小秀并没有逃出李家，而是早被这对夫妇所害。
县城警方的介入，李氏夫妇内部的矛盾，陈佑希被设计陷害，一连串的突发事件让看似普通的寻友之路变得惊心动魄，波谲云诡。
在《回来的女儿》一剧中，有两大谜题始终左右着剧中角色的行动。一个是小秀被害一案的真相到底为何，二是李家的女儿李文文究竟下落何方。
不管哪一个，都和李氏夫妇脱不开关系。剧集表面上，讲述的是陈佑希寻友的故事，实际上，通过这一第三视角揭露了廖穗芳和李承天暗藏多年的秘密。
为此，剧集前半段聚焦于廖穗芳，而后半段则放在了李承天的身上。
陈佑希以李文文的身份才进李家，廖穗芳就心生怀疑。陈佑希洗澡时，廖穗芳催着她递出衣服，拿到后便开始四处搜查；等到陈佑希已经开始洗时，廖穗芳又猛然闯入洗澡间，打算一探究竟。
剧集将这一段拍得惊心动魄，悬念迭出，这对假母女时刻保持警惕，斗智斗法。
等陈佑希稍有疏忽，廖穗芳便开始一系列出人意料的举动。冒充居委会的高主任，从福利院院长处窃取消息；以送温暖之便，到程威家拿到小秀和陈佑希的信件。
阴沉冷静，胆大心细，梅婷将廖穗芳那深不见底的阴暗印象刻画得入木三分，要知道，她曾经以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》中的受害者形象广为人知，如今却化身为女版“安嘉和”。
也难怪有人将其和《隐秘的角落》中的刘琳、《开端》中的刘丹相比。
而与其相比，饰演李承天的王砚辉，更具代表性，他让人想起了《看车人的七月》里范伟饰演的杜红军。
不管是李承天，还是杜红军，都是中国人脸谱里最为人熟悉，却又最被人忽视的老好人形象。他们勤勤恳恳，任劳任怨，从不主动惹事，即使受到欺负也能一忍再忍。
但杜红军是在忍无可忍后，靠着瞬间的暴力，在毁灭他人的同时一并毁灭自己，这是一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完败心理。
李承天不一样，他虽然表面老实忠厚，骨子里却是阴险狠辣的。他如同静待时机的毒蛇，可以潜伏数天，只为那致命的一口。
他可以忍受王重江和廖穗芳的偷情，甚至于当这一丑闻传遍整个县城，绿帽子的名头已经做实，他依然选择苟活下去。
但当廖穗芳起了离开他的念头，李承天立即暗戳戳地拿出小秀的绿指甲，点拨妻子曾发生的罪案。
就算是万般无奈，即将妻离子散时，李承天亦有险招出手。让陈佑希从精神病院出来，令她和程威二人绑架李文卓，以此变相勒索王重江。
等王重江终于身负重伤时，李承天毫不犹豫地将他困于车内，沉尸于江中，即使彼时王重江依然活着。
说到底，李承天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丈夫，他虽然对妻子的风流韵事熟视无睹，可一旦触碰到核心利益时，便会做出极恐怖的举动。
靠着这两位丰富立体的角色，《回来的女儿》让其故事变得具体可信，而非只是一个猎奇的凶杀案件。除此之外，剧集也延续了《隐秘的角落》的对抗逻辑，以及用一种“罗生门式”的案件猜想，生发出更多的情节脉络。
抛开“你看我还有没有机会”和“要不要一起爬山”这些玩梗句子，《隐秘的角落》中一个极有意思的二元对抗模式，便是成人和儿童的“捉迷藏”。
张东升所代表的成人，拥有绝对的身体优势和社会优势，至于朱朝阳、严良所代表的儿童，只有在智力层面可以稍微与之抗衡。
这场充满黑色意味的捉迷藏游戏，暗含着绝对优势和绝对劣势之间的搏杀，也让我们看到儿童如何在一片“隐秘的角落”里，最终制服成人。
《回来的女儿》几乎类似。陈佑希和程威虽然并非儿童，但和廖穗芳、李承天和王重江等人相比，同样力量悬殊。
于是乎，在两方展开斗法博弈时，几乎每一次都是陈佑希和程威两个落败，他们或是败在良善的道德律，或是败在社会经验不足，或是败在不够狠。
剧集另一不错的策略，在于对小秀这个角色的人物设定上。不仅是在失踪和死亡之间进行暧昧摇摆，更在于小秀的性格和秉性上。
在陈佑希和程威的眼中，她是个无比善良的女孩，拥有梦想和能力，同样也重情重义；可在王重江、廖穗芳等人的眼中，她却是个贪图享乐，重物质、忽人情的寡义女子。
每一次有关小秀的性格揣测，每一次对于小秀的被害假想，都如同《罗生门》中的那个案件一样，让人摸不着边。但同样地，也让这个案件充满神秘，引人好奇。
虽然，《回来的女儿》谈不上年度神作，和同类剧集《沉默的真相》等相比略欠火候，这一点在剧情的节奏及叙事上都清晰可见，但它总体质量尚好，是近期国产剧里不错的选择。
文章评论